第6章

类别:都市言情 作者:沈锡原宋时暖 本章:第6章

    沈锡原笑了,可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。

    他冒着雨回到了龙鼎二期,回到了那个我们曾经的家。

    结果暴雨下到后半夜时,他突然开始发烧。

    四十度的高烧让他神志不清,床头柜上的水杯被打翻三次,最后滚落在地毯上。

    我从未见过沈锡原这么脆弱的样子。

    他蜷缩在我们曾经共枕的床上,蚕丝被裹得死紧却还在发抖。

    “梁以念......”

    我愣了愣。

    他是在叫我?

    直到我的名字又一次从他口中叫出,我才确定了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却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,他也是这么发着高烧。

    我在他身旁照顾了一晚,寸步不离。

    端着姜汤进来时,却看到他解锁了手机屏幕,对着照片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低声喃喃:

    “要是你在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当时我的手一抖,滚烫的汤汁泼在手臂上。

    “宋时暖是谁?”

    我下意识问出口,才惊觉失言。

    他烧得通红的脸突然褪去血色,眼神清明得可怕:“你看到了?”

    那是我们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开诚布公。

    他赤脚踩在地板上,从保险柜取出宋时暖的遗照摆在床头,然后平静地说:

    “十五年前那个巷子里,死的本该是你。”

    我张着嘴想解释,他却突然抓起台灯砸过来:

    “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和你接吻都想吐?每次你说爱我,我都恨不得撕烂你这张嘴!”

    水晶灯罩在我脚边炸开时,我竟然还在想——

    他光着脚,别踩到碎片。

    轰隆一声响。

    沈锡原在一道雷声中猛地睁开眼,也把我的思绪重新扯回。

    他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,突然抓起枕头捂住脸大声吼叫。

    声音惊动了智能管家,她冰冷的机械音响彻这个本就寒冷的房间:

    “先生,要叫陈医生来吗?”

    “滚!都滚!”沈锡原抓起手机砸向控制面板。

    一番碎裂声响后,世界无声。

    但其实我并不懂他的情绪起伏为什么这么剧烈。

    在我的印象中,他不爱我,这么多年来的种种只不过是他精心布下的骗局。

    可为什么,他又表现出这么后悔莫及的感觉......

    后来的几天,沈锡原都像魔怔了一般。

    这个昔日的工作狂竟然将所有公务都抛诸脑后,他赤着脚在别墅里游荡,手指抚过每一处我留下的痕迹。

    客厅的落地窗边,他突然蹲下来,指尖摩挲着地板上几道浅浅的划痕。

    那是我们搬进来第一天,我搬家具时不小心刮花的,还磕坏了我的腿。

    当时他笑骂我笨手笨脚,动作太自然以至于我都没注意,他完全没有关心我的伤口。

    现在,却像对待珍宝般反复抚摸:

    “梁以念......你当时疼不疼?”

    不疼了,早就不疼了。

    不管是伤口,还是被他伤过的心。

    我飘在他身后,看着他走进厨房。

    灶台上那锅发霉的松茸鸡汤早就倒掉了,空空的砂锅里再也回忆不起任何当年的味道。

    他举着盖子又掉起了眼泪,半晌疯了一样翻箱倒柜,找出我常用的食谱本,照着上面的步骤重新炖汤。

    可明明是一样的食材,一样的火候,炖出来的汤却咸得发苦。

    直到他发现调料盒里被我贴的便签:

    “锡原胃不好,要比正常量少放13盐。”

    我想,我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爱他。

    可惜,他从未发现过。

    和沈锡原在一起的十几年间,尽管这份感情掺杂着他的恨与欺骗。

    可我们却是实打实地从校园走到了婚纱。

    他翻出我们蜜月时在洱海拍的拍立得。

    照片背面是我写给他的祝福语:“希望锡原永远有人爱着。”

    那时候,我真心以为这个人会永远是我的。

    沈锡原好像被这句话刺激到,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,把照片紧紧按在胸口。

    原来最痛的惩罚不是恨,是想起曾经被自己亲手打碎的爱。

    短短三天,他整个人暴瘦一圈。

    原本就有的胃病更加严重,一到夜里他就捂着胃痛哭。

    不知是在哭他的疼痛,还是他想念的宋时暖,又或是离开的我。

    我戳了戳他还挂着眼泪的睫毛,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别哭啊,我最舍不得沈锡原哭了。

    回家的第四天,沈锡原像是想起了他还有一根救命稻草,抓起车钥匙就往殡仪馆冲。

    殡仪馆的老管理员被他猩红的眼睛吓到,结结巴巴地问他要找谁。

    “梁以念!梁以念的骨灰在哪里,求求你们,把她还给我......”

    “梁以念?”听到声音的另一位工作人员探出头来,“梁以念的骨灰不完整,只剩了一部分,已经全部被梁老先生领走了。”

    沈锡原如遭雷劈,双腿一软竟直接跪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去寻找那天遗留下的灰烬:

    “有没有剩下的......一点点都可以!”

    “求你们了,我好想她!”

    这一刻,轮到我心脏受击了。

    我有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呢?

    一年,两年,还是更久?记不清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我梦寐以求的,只能在自己死后才能听到一句了。

    工作人员不忍心地别开眼:

    “当时您说,要冲进下水道......”

    这句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   沈锡原瘫坐在殡仪馆门口,看着雨水把地上最后一点灰痕冲进排水沟。

    就像他这些年,把我所有的爱都冲进了记忆的下水道。

    远处传来教堂整点的钟声。

    他突然想起什么,踉跄着爬起来往城郊公墓跑。

    那是他唯一能想到,我父母可能安放我的地方。

    可是当我爸妈看到浑身湿透的他出现在墓园时,直接关上了铁门。

    隔着栏杆,我爸把空骨灰盒举到他眼前:

    “现在知道找了?晚了。我们按老家的规矩,把梁以念撒进长江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!!!不要......”

    沈锡原抓着铁栏杆滑跪在地,指甲在铁锈上刮出刺耳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终于明白,这世上最残忍的惩罚,不是得不到,是得到后又亲手毁掉。

    而此刻他的报应,就是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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