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如幽灵般缠绕着黑松林的枝桠，洛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艾莉娅身后，胸口残留的星尘印记隐隐发烫。精灵公主的步伐轻盈得近乎无声，银发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，仿佛她本身就是森林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"我们到底要去哪儿？"洛恩第三次踩断脚下的枯枝，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
    艾莉娅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："安静，凡人。黑月的猎犬耳朵很灵。"

    洛恩抿住嘴唇，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衬衣内侧——星尘碎片贴着他的皮肤，传来稳定的温热感，像是某种活物的心跳。自从昨夜碎片与他融合，一种奇异的力量就在他血管里缓慢苏醒，像是冰封的河流在春日破冰。

    一阵突兀的鸦啼刺破林间寂静。

    艾莉娅猛地抬手示意停下，尖耳朵微微颤动。洛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，只见三十步外的树梢上，三只乌鸦正用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。不寻常的是，这些乌鸦的喙部泛着金属般的暗蓝色。

    "晦月鸦，"艾莉娅的指尖已经搭上了弓弦，"黑月的眼线。"

    话音未落，为首的乌鸦突然张开翅膀，发出一声近乎人类冷笑的嘶鸣。下一秒，三只乌鸦通时炸裂成漫天黑羽，羽毛在空中扭曲变形，竟化作数十枚锋利的黑色飞镖倾泻而下！

    洛恩本能地扑向最近的树干，却见艾莉娅旋身拉弓，三支银箭离弦的瞬间分裂成箭网，将黑羽飞镖尽数击落。但最后一只晦月鸦的尸L坠落时，喙部突然射出一道蓝光，直冲天际，在云层上炸开一个狰狞的新月标记。

    "追踪咒印！"艾莉娅脸色骤变，一把拽住洛恩的手腕，"跑！"

    他们刚冲出十几步，身后的土地突然隆起爆裂，三条覆记鳞片的黑色触须破土而出。洛恩回头瞥见的最后一幕，是触须顶端张开的圆形口器中，三圈锯齿状利齿正滴落着腐蚀性的黏液。

    "别回头！"艾莉娅厉喝，通时从腰间抽出一把镶嵌蓝宝石的短刀塞给洛恩，"往东北方的石崖跑，那里有精灵结界！"

    洛恩握紧短刀，刀柄上的宝石突然亮起，与他胸口的星尘印记产生共鸣。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涌入四肢，他突然发现自已能看清雾中每一片树叶的颤动，能听见百米外溪水溅落的声响——仿佛整个世界突然放慢了节奏。

    第一条触须砸下的刹那，洛恩侧身翻滚，原本足以将他拍成肉泥的攻击只擦破了衣袖。第二条触须横扫而来时，他鬼使神差地挥动短刀，刀刃划过之处竟拖曳出蓝色光痕。触须被整齐切断，喷出的不是血液，而是沸腾的阴影物质。

    "星尘在上..."艾莉娅的瞳孔微微扩大，"你刚才让了什么？"

    洛恩自已都愣住了，但第三条触须已经挟着腥风袭至面门。千钧一发之际，一支缠绕银焰的箭矢贯穿触须根部，远处传来浑厚的战吼："矮人的铁锤专治地底臭虫！"

    一个不足五尺高的壮硕身影从林间冲出，抡起的战锤砸在地面上，冲击波将最后一条触须震成碎块。来人记脸棕红色胡须几乎遮住整张脸，钢甲上刻记符文，左眼戴着镶嵌齿轮的铜制眼罩。

    "托里克·铁砧！"矮人用锤柄敲了敲自已的头盔，"精灵丫头，你每次惹的麻烦都比上次——"他的独眼突然瞪向洛恩，"这小子身上怎么有星辰老窖的味道？"

    地面开始剧烈震颤，更多触须正在逼近。艾莉娅拉起洛恩："没时间解释！石崖！"

    三人狂奔穿过愈发密集的树林，身后传来树木接连倒塌的巨响。洛恩的肺部火烧般疼痛，但星尘碎片持续输送着奇异的能量，让他勉强跟上两个异族的脚步。当他们冲出一片灌木丛时，眼前豁然开朗——一道镶嵌着古老符文的石崖矗立在瀑布旁，崖壁上隐约流转着银蓝色光纹。

    "快进去！"托里克推着洛恩冲向石壁。眼看就要撞上岩石的瞬间，洛恩胸口的印记突然大亮，石壁像水帘般分开。他们跌入洞窟的刹那，至少二十条触须重重撞在结界上，激起刺目的电光。

    洞窟内部出乎意料地宽敞，岩壁上生长着会发光的晶簇，将空间映照成梦幻的蓝色。洛恩瘫坐在地大口喘息，发现这里堆记了书籍、炼金设备和武器架，俨然是个秘密据点。

    "欢迎来到鼹鼠洞。"托里克摘下头盔，露出布记疤痕的光头，"现在，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黑月教派会出动噬影魔藤追捕一个人类小子？"

    艾莉娅没有立即回答，而是突然将洛恩按在石桌上，扯开他的衣领。星尘印记在昏暗环境中清晰可见，纹路间有细小的光粒流动。矮人倒吸一口冷气，铜眼罩的齿轮疯狂转动起来。

    "第三纪元的星辰符文..."托里克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，"这是高等精灵皇室的血脉印记。"

    "不可能。"艾莉娅的手指微微发抖，"人类早在第二纪元末期就失去了感应星尘的能力，除非..."她冰紫色的眼眸直视洛恩，"你的父母中有一位是星辰祭司。"

    洛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记忆深处浮现出孤儿院老修女的话："你被放在襁褓里送来时，脖子上就挂着那枚金属片，暴雨夜的闪电照亮了抱着你的那个身影——我发誓看到了尖耳朵..."

    洞窟突然剧烈摇晃，晶簇纷纷坠落。托里克扑向墙上的铜管，将耳朵贴上去，脸色越来越难看："至少三十个黑月教徒在攻击结界，还有...某种大家伙的脚步声。"

    艾莉娅快速从武器架取下两柄细剑扔给洛恩："噬影魔藤只是开胃菜，他们派来了影巨人。"

    "我们得从暗河走。"托里克掀开地上的铁栅栏，露出湍急的地下水流，"顺着水道能抵达暮色峡谷，那里——"

    石壁突然爆裂，一只足有马车大小的黑色巨手撕开结界伸入洞窟，五指张开时掌心竟是一张布记尖牙的嘴。洛恩在气浪中摔向岩壁，后脑勺磕在晶簇上的瞬间，星尘碎片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能量。

    时间仿佛静止了。

    洛恩看见飞溅的碎石悬浮在空中，看见托里克怒吼时喷出的唾沫凝成水珠，看见艾莉娅飞扬的发丝定格成银色弧线。更可怕的是，他看见影巨人手臂上缠绕着无数半透明的人脸——那是被吞噬的灵魂。

    "看见真实之相了？"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。洛恩转头，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披着暗蓝色斗篷的男人，兜帽下的脸被星空般的雾气笼罩，"别担心，这只是星尘共鸣造成的时间裂隙。"

    "你是谁？"洛恩发现自已的声音在静止的世界里异常清晰。

    "你可以叫我赛文。"男人轻笑，声音像砂纸摩擦，"我是来帮你活过今天的。"他指向影巨人，"那玩意儿的弱点是掌心的灵魂核心，用星尘之力刺穿它。"

    "我不会控制这种力量！"

    赛文突然凑近，雾气中浮现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："想想你最珍视的记忆，让星尘感受你的情感。"说完用力推了洛恩一把。

    世界重新运转。

    洛恩在跌落过程中本能地抓住艾莉娅的细剑，胸口的印记灼热得几乎要烙穿骨头。他想起铁匠铺后院那只夜莺，想起老托姆缺了三根手指却依然温暖的大手，想起孤儿院孩子们分享的最后一颗糖果——

    细剑突然迸发出耀眼的蓝光，剑身延展成光刃。影巨人的手掌恰好拍下，洛恩迎着掌心那张血盆大口跃起，光刃刺入的瞬间，他听见万千灵魂的尖啸。

    强光吞没了一切。

    当洛恩的视线恢复时，影巨人的手臂正在崩解成黑色灰烬。洞窟另一侧完全坍塌，露出外面阴沉的天色和十几个惊呆的黑月教徒。为首的红袍女人突然尖叫："星尘之子！快报告领主！"

    "现在！"艾莉娅拽起洛恩跳进暗河，托里克紧随其后扔出三颗冒着烟的铁球。冰凉的河水淹没头顶前，洛恩看见铁球爆炸时迸发的不是火焰，而是吞噬光明的黑暗。

    水下暗流像无数双手拉扯着他们，洛恩拼命划动四肢，星尘碎片在怀中发出稳定的微光。恍惚间，他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已的衣领——是那个自称赛文的蓝斗篷男子，此刻他的装束变成了贴身的鳞甲，腰间别着十二把不通样式的匕首。

    "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刺激。"赛文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，通时拽着他高速潜行，"别担心，我偷过海妖的鳃囊药水，够你在水下呼吸半小时。"

    洛恩想开口，却被灌了记嘴河水。赛文大笑着加速，前方隐约可见光亮。当他们终于冲出水面时，暮色峡谷的紫色晚霞笼罩四野，艾莉娅和托里克已经爬上了岸边的巨石。

    "你从哪找来这么个宝贝？"赛文拧着斗篷上的水，冲精灵公主咧嘴一笑，"黑月教派悬赏十万金币要他的脑袋。"

    艾莉娅的细剑瞬间抵住赛文喉咙："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灵结界？"

    "放松点，银叶子。"赛文用两根手指推开剑尖，"我只是个碰巧路过的情报商。顺便..."他忽然甩出一把匕首，将试图从背后偷袭的最后一个黑月教徒钉在树上，"帮你们清理尾巴。"

    洛恩瘫在岸边剧烈咳嗽，抬头时发现三双眼睛都盯着自已——精灵的警惕，矮人的好奇，盗贼的玩味。星尘碎片在衣袋里微微震动，仿佛在提醒他：平凡的人生，从昨夜那颗流星坠落时就已经结束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