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

男子医学院设在城郊,领导亲题“济世”匾额。三个月后学院初具规模,开院那天来了四十一位男子,年龄身份各异,但眼中都有对医学的渴望。

我站在讲台,左手执笔写下第一课:“医者,仁心为先。病无贵贱,命无高低。”

姜瓷站在教室外。三个月来,她白天负责安保,晚上帮我整理教案。我左手写字慢,她便成了我的右手。

深秋黄昏,我批改完作业走出教室。夕阳将学院染成金色,空气中弥漫草药清香。

姜瓷站在银杏树下,手中拿着小木盒。

“赤鸣,我有东西给你。”她声音有些紧张。

木盒打开,是一支朴素的玉簪,簪头雕成杏花——杏林春暖,医者的象征。

“这三个月,我看着你教学生,看着你眼里重新有了光。”她看着我,“十年前我没能力保护你,十年后,我想问你……宋赤鸣,你愿不愿意让我护你一辈子?”

我怔住了。

十年牢狱,我以为余生就这样了——一个人,一间诊所,直到老死。从未想过还会有人愿意走进我的生命,不嫌我残,不嫌我哑,不嫌我一身伤。

我在平板上写:“我是个哑巴。”

“我想听的不是声音,是你的心。”

“我右手废了。”

“你的左手能施针救人,能写下济世良方,这就够了。”她握住我的左手,“我会成为你的右手。”

“我不能生育。”

姜瓷笑了:“若你想要孩子,天下孤儿那么多,我们可以收养。若你不想,就我们两人,走遍山河,救死扶伤。”

我看着她的眼睛,那双总是冷峻的眼此刻映着夕阳,也映着我的影子。

眼泪滚落,我在平板上颤抖着写下:“愿意。”

她紧紧握住我的手,像握住失而复得的珍宝:“我会对你好,一辈子。”

我相信。

三个月后,我们在学院简单成婚。没有盛大宴席,只有学生们亲手做的红灯笼。姜瓷学会了为我挽发,虽然最初笨手笨脚。

婚后我继续教学生,她继续负责安保。有时我授课到深夜,她就坐在最后一排认真听着。

学生林晚晚有次偷偷问:“院长,姜先生为什么对您这么好?”

我想了想,在平板上写:“因为她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,却依然觉得我值得被爱。”

如今,我有医术可传,有学生可教,有爱人相守。

窗外,学生们正在晾晒药材,笑声清脆惊起枝头雀鸟。姜瓷走进来,自然地为我披上外袍:“起风了,进屋吧。”

我点头,与她并肩走向屋内。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。

济世学院的钟声响起,今日课已结束。

而我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

苏送熙和霍令棱最终受到法律严惩。我的父母后来多次想见我,我都婉拒了。有些伤口愈合后,疤痕永远都在。

姜瓷辞去了高级督察的职务,专心在学院负责安保和协助教学。她说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。

济世男子医学院如今已有三百多名学生,其中不少人成为各地医院的骨干。我仍然用左手写字、施针,姜瓷仍然是我的右手。

每年杏花盛开时,我们都会在学院那棵老杏树下坐一会儿。她会为我簪上那支杏花玉簪,我会靠在她肩头,看花瓣如雪飘落。

十年冤狱,半生坎坷,最终归于平静。或许这就是命运给我的答案——用最深的伤痛,换来最真的相守。

无声的世界里,爱是最响亮的语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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