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章 沉静

我的肩,“难过的时候,不要勉强自己笑。”

我摇头,“我只是想不明白,为什么这一次,又是他,我多么希望就是北齐人做的,可事实摆在眼前,我不得不信,更不能不信……他如今为了复国,不惜将南魏也卷入这摊浑水,丧心病狂,六亲不认,与禽兽何异!”

上官拓浓眉紧锁,“君睿现在已在西燕旧地重招旧部准备趁乱起事,北齐东晋南魏三国相争,到最后三败俱伤,就是他趁乱世复国的大好契机。”

抬头望住漫繁星,我强自笑,“你放心,何谓大义,我自然是明白的。这是我们兄妹间的事,我会找机会自己解决。”

“你能如此想,我就放心了。前头还有事,我先过去了。”他释然笑,完转身欲走。

“上官拓……”我忽地想起了什么般蓦然唤他。

这一刻,我却又不知该从何起,默然片刻,“没什么,你去吧。”

他脚下的步子定了定,夜色中,神色不明,站了一刻,终于转过身大步流星离去。

我站于原地,看着那个一身甲胄的男子大步走远,军营的篝火映照出他挺拔傲然的背影,终究慢慢被夜色吞没。

而我,久久无语。

**

旧患未除,新愁又起,东晋南魏两国来自南北的士兵先前并不亲厚,现在乍一共同一个阵营,生活习性全然南辕北辙,晋军瞧不起被视作南蛮子的魏军,魏军则对东晋人粗犷不拘一格的习性颇为鄙夷。斗殴争吵日日都在发生,两军貌合神离,互相不买帐,但郁于北齐大军来势汹汹的时势,双方主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不好彻底撕破脸皮。

如此一来,两军打仗时互不配合,矛盾重重,反倒让北齐趁势而入,利用东晋南魏两军不合险胜几场战役。整个军营中顿时愁云惨淡,满目阴霾。

“今日午时,窦将军领兵至漯河上游巡查,北齐贼兵突然从芦苇滩中杀出,窦将军猝不及防,匆忙领军迎战,哪知那北齐领兵之人彪悍至极,将窦将军的人马引至芦苇滩,又命人放火焚烧芦苇荡,致使我军将士烧死烧伤无数,北齐伏军又从侧面突出横击,大军被截成两段,我军阵亡四千人,伤者不计其数,窦将军一战之中砍坏十五把钢刀,最后侥幸方得以带剩余人撤退。”

军帐之中,司马晟局中而坐,上官拓肃眉居于一侧,静静听完士兵回禀战况后,司马晟问:“北齐领军之人是谁?”

士兵答:“前锋营主将晋王孤独懿。”

原本敛首侍立一旁的我双手猛地一僵,指甲不由暗暗掐紧掌心,连带呼吸也愈发紊乱了。

上官拓察觉到我的失态,为免司马晟生疑,只不动声色吩咐:“下去烧壶热茶来。”

我应了声是,这才低头匆匆退出。

心底默默重复那个已经远离记忆太久的名字,孤独懿,如今的他,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?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

窦雄是司马晟左右肱骨心腹,身经百战,是何等的厉害,如今竟如此狼狈的败在孤独懿的阵下!我甚至听到北齐军营传来消息,北齐将领纷纷狂妄宣称,定要速战速决,大败魏晋两军,好赶回北齐过这一年的中秋节。

这场战争的残酷形势,已经越来越泾渭分明……

**

军营后山溪畔,入夜过后,这里便人迹罕至。

四下夜寂寥寥,唯闻虫鸣声声。

我独自一人来此时,白鸢和哥哥两人已经侯在溪边树下,一男一女,一坐一立。

自上次临安一别,我和哥哥已经三月未见。许是分别太久的缘故,哥哥的眉目在月色下有些模糊,见我来,白鸢依旧是旧时模样,笑着上前亲热唤我“姐,你终于来了。”

我走至哥哥身前,心中暗忖,他安插在军营中的细作已被上官拓全数秘密处死,是那夜我以玄铁金令引诱那女子出联络方式,上官拓方才能布下罗地网,以鸟声引来其他细作,将其一网打尽。

哥哥的一番苦心布局就此毁于一旦。

此番,他会如何质问于我?我,又该如何作答?

哥哥似是极闲适的样子,淡淡:“听你随上官拓来了徐州军营,军营中一个女儿家总是不太好,我不放心,所以过来看看。”

我强笑,“不是哥哥近来在汉阳谋事么?怎么忽然来徐州了?”

白鸢轻轻一笑,“原本是在汉阳的,可是我们安插在东晋军营的人身份暴露,十多个为西燕效忠的人全数被秘密处死,想必这之中定是出了什么篓子,可是这些人忠心耿耿,绝不会因为受刑不过招供,那么也只有一个可能,就是有人引诱她们道出实情了。姐,不知白鸢得对不对?”

我满面讪讪,再一抬眼对上哥哥清冽如冰的眼神,犹疑着不知如何应对。

哥哥静静看着我,目中暗潮汹涌,定定问:“我今来见你,只想听你亲口给我一个答复,到底,是不是你做的?”

我默了一瞬,然后低头苦笑,心中犹如被万刃凌迟,“是,是我做的,是我用西燕玄铁金令引诱她互坦身份,让她信以为真招供,哥哥,什么都是我做的,是我让上官拓杀了你的人,是我让你苦心筹谋的计划失败。因为,我不想看着你为了复国一步步身陷下去,你每走错一步,就会害死那样多的人,我不想看见自己的哥哥变成一个不择手段,丧心病狂的恶魔——”

“你给我住嘴!”哥哥一声怒喝,扬手朝我狠狠扇来一耳光。

我的脸被这一掌掴得偏向一边,眼前一阵金星乱晃,唇角迅速溢出腥甜,这样的痛,依旧抵不上心中的哀漠。

哥哥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拳头青筋突突暴动不停,“慕容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败类,我简直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杀了你!替那些平白牺牲的人报仇!”

白鸢惊呼:“公子!不要!”

哥哥冷冷扬手指着我,目中寒光愈盛,“我告诉你,我没有做错,我一直就没有做错,是东晋北齐灭我家国,屠我亲眷,我现在要他们的子民陪葬,是经地义,谁也阻挡我不得!”

“可是南魏又做错了什么?为了报复东晋,你连南魏士兵也毒害,当年是南魏将半死不活的你救活,外祖母庇护我们兄妹这么多年,错不及亲人,你这样做就是恩将仇报,与禽兽何异?”

Back to To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