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照夜步伐一顿，她大致猜到面前这嘴碎宫女的身份了。</p>
细看去，对方的眉眼的确与自己有几分相似。</p>
——同父异母，同时进宫，一个侍奉宠妃，一个丢去卫才人宫里……她想想便知道，这对姐妹必定形如水火。</p>
但是么，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的余地。</p>
“偷、偷东西！不知廉耻！”陈碧珠没料到她突然停下，脑袋差点撞上去，刚一对上陈照夜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，嘴里也结巴起来。</p>
“我没偷东西。”陈照夜心里盘算，面上毫无波澜，“你知道我是被诬陷的。何必呢，说到底都是一家人，我名声受损，旁人也不会给你好脸色。”</p>
这话不错。</p>
陈碧珠从小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，嫉妒她相貌比自己漂亮，脑袋也比自己灵光。进宫之后，她被分到得宠的姜嫔那里，好不容易扳回一局。</p>
前几日陈照夜挨打，她起初挺高兴的，直到听见姜嫔宫人对她冷嘲热讽，说她们一个家里走不出两种人。</p>
陈碧珠气得睡不着出来乱晃，正好瞧见陈照夜出来，跑过来一顿撒气。</p>
“你没事做么，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折梅枝？”陈照夜道。</p>
“啊？”陈碧珠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，“要我陪你去？陈照夜，你脑子当真烧坏了？”</p>
陈照夜瞥她一眼，道：“若我没有记错，论辈分，你应当唤我一声‘阿姐’。”</p>
“你做梦……”</p>
“这些天你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。我们做奴婢的，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帮主子排忧解难。听说陛下好一阵子没去看姜嫔娘娘了，娘娘心里烦躁着呢。你跟我走一趟，我教你讨娘娘的欢心。”</p>
“你能有什么办法？”</p>
陈碧珠嘴上不信，可不知为何，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，陈照夜低沉的嗓音好像有了蛊惑人心的魔力。</p>
两人前后到了御花园里，月下的腊梅树林暗香浮动，陈照夜一手压着树枝，另一只手将剪下的花枝轻抛到陈碧珠的篮子里。</p>
“将你这身艳俗的装扮换掉，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。”她指了指陈碧珠髻上那枚夸张的红宝石簪，“一般而言，根基不稳的宠妃都不喜欢身边下人穿得太张扬。”</p>
“可这是姜嫔娘娘赏我的。”</p>
“赏你的，你就收着。就算娘娘不在意，你戴着恩赐的东西到处走，是生怕其他宫人不嫉妒你么？”</p>
陈碧珠觉得她说的好像有些道理。头上一轻，那支红宝石发簪被陈照夜拔了下来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支色泽剔透的玉簪。</p>
“明天你回去换身素色的，就搭配这个，也不要与旁人多言语，只把这新鲜的腊梅花放到娘娘暖阁里，若别人再说什么难听话，你只当耳旁风，娘娘自会替你做主。”陈照夜道。</p>
陈碧珠摸了摸发髻，难以置信，“你、你送我东西？”</p>
“你是我亲妹妹，送你件首饰有什么好奇怪的。”</p>
月光下，陈照夜的神色格外温柔，她叹了口气，“以前是我不好，身为你的亲姐姐，却从没顾及过你的感受。你我血脉至亲，在这深宫中本该相互扶持，结果却闹得像仇人一样，实在不该。此番死里逃生，倒叫我想明白了这个道理。”</p>
“你、你不要以为这样说就能迷惑我！”陈碧珠面上一红，张牙舞爪地吓唬她，“若我发现你是骗我的，我就叫娘娘继续打你板子！”</p>
说罢抱着几支花跑走了。</p>
后面两日无事发生，到了第三天早晨，陈照夜正在替卫才人梳洗盘发的时候，外面桂树下有人探头探脑朝这里望。</p>
“找我有事？”</p>
来人果然是陈碧珠。</p>
她今天穿了身最简单的宫装，妆容也淡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。“姜嫔娘娘把阴阳我的秋白好一顿训斥，真解气啊！”她喜滋滋道，“想不到你还有两把刷子。”</p>
随后把身后一个小布包抛给陈照夜，不情不愿道，“我不想欠你人情。听说你们这没炭火了，我拿了些自己用的过来。你要嫌弃的话……就丢了吧。”</p>
“不嫌弃不嫌弃。”陈照夜笑吟吟地道了谢，“往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问我。不过，下次能否给我们带些脂粉？不必太稀奇，普通宫人用的那种就行。”</p>
“丑人多作怪……”陈碧珠嘴上嘟哝着，下午再来的时候还是照做了。</p>
试新妆</p>
宠妃宫里除了份例里的东西之外，常有其他赏赐，如螺子黛或番邦进贡的珍奇香料之类的，彼此间拿来赠礼或相互攀比，用不完的普通胭脂水粉就会打赏下人。</p>
指腹沾一点花露胭脂轻拍在唇瓣上，剩下几抹点在脸颊，再描上远山眉，铜镜里的女子眉目温柔，如芙蓉出水。</p>
偏着头看看自己的杰作，陈照夜很是满意。</p>
卫才人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散脑后，看着陈照夜手拢桂花油，一点点替她盘发髻。</p>
“近来你与你妹妹关系不错。”她感慨道，“从前你跟她势如水火，没想到她还会过来给我们送东西”</p>
“好才人，想要翻身，只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。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，能懂什么？少不得要我这个姐姐来调教她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