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好像对公主格外照顾？”</p>
“卫才人与我的一位故人是同乡。”祁溪并不隐瞒，“锦乡，江南的一个小镇，姑娘应该没有听过这个地方。”</p>
“的确，是奴婢孤陋寡闻。”</p>
祁溪没有再说话。</p>
半盏茶的工夫，淑宁实在不能再多待了，年仅四岁的小姑娘硬是压下眼泪，十分乖巧地对着宫墙屈了屈膝，然后跑回来牵住祁溪的手。</p>
“照夜姐姐，要好好照顾我母亲呀。”淑宁鼻头被风吹得通红，“等我回来给你带糕点吃。”</p>
“公主保重。”</p>
她低头屈膝，直至两人身影完全消失，都没有再朝他看一眼。</p>
——</p>
锦乡。她心里默念那个地名。</p>
出来这么多年，家乡的亲人早死光了。</p>
当年贵妃说替她在那边买了一个漂亮的小院子，等她出宫时作为礼物送给她。可她还没得知那个院子的位置，她的贵妃娘娘就被他们害死了。</p>
“才人。”陈照夜打帘子进去时，卫才人抱着那只风筝坐在窗前，眼睛红红的，显然又哭过了。</p>
她这才注意到，这只燕子风筝上画的是她们家乡特有的一种小野花。</p>
罢了，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。</p>
陈照夜叹了口气，“才人，就算是为了公主，您也不愿意争一争么？”</p>
“别争了，争不过的。”卫才人轻声道，“这就是命。陛下早就不喜欢我了，能够诞下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儿，已是上天给我的恩赐。”</p>
“哪怕公主从此养在别人膝下？”</p>
“当今圣上也非太后所出，生母是先帝宣贵妃，但能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得到庇护，最终承袭大统，足以证明贵妃娘娘远见。”</p>
“远见？”再度听到熟悉的名字，陈照夜忍不住冷笑，“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理由。骨肉至亲，这世上哪会有母亲不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？”</p>
卫才人察觉她声音里的冷意，错愕抬眸。</p>
“不必担心，只要才人有这个心，奴婢愿意替您筹谋。”陈照夜收敛心绪，轻握住卫才人的手，诚挚道，“不会有比现在更差的处境了。横竖不过一条性命，搏一搏，就当是为了公主，也许能柳暗花明呢？”</p>
“可是……”</p>
“奴婢不怕，您愿意么？”</p>
卫才人看着她，脑海里浮现出淑宁面上那道通红的掌印。她隐约觉得，面前的陈照夜好像与从前不一样了，握着她的这只手是如此的瘦弱单薄，可却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。</p>
“我愿意。”卫才人终于点头，缓慢而坚定地与她回握。</p>
“奴婢必不叫您失望。”陈照夜舒眉笑道：“只是奴婢这次生病烧坏了脑子，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，所以，还要劳烦您仔细说一说这宫中的事。”</p>
折花枝</p>
现今是景帝登基第七年，除了当初的四皇子妃与府邸侍妾之外，又经两次选秀，后宫美人不少。</p>
卫茉是第一年选秀入的宫，初封宝林，生下公主后被册为才人。某日不知为何惹恼了得宠的柳昭媛，很快失宠。</p>
她居住的望雪阁西偏殿位于后宫西北角，是座规模很小的宫殿。东偏殿空置，正殿住着与她同年进宫的姜嫔。</p>
其实按照份例，从五品才人的应该配有内监、宫女各四名。但卫茉失宠多年，原本指派给她的宫人都被姜嫔寻各种理由捞了去，连同月例银子一同昧下。桃枝死后，西偏殿的宫女便只剩下陈照夜一人。</p>
雪夜风寒刺骨，陈照夜与卫才人相依缩在窗边，借着微弱的烛火做些针线活。</p>
“这个花样，陛下当真会喜欢？”卫茉凑上前看她笔下的图案，画的是腊梅，“是不是太简单了些？”</p>
“才人那不是还有两匹素色的缎子？搭配起来正好。”</p>
陈照夜心中盘算着，一个月后的除夕宫宴，便是让卫茉露脸的好机会。</p>
——</p>
卫才人这里缺衣少食，宫宴的新衣服都得自己缝制，胭脂水粉更是稀罕物。听闻近来御花园中腊梅开得正好，夜深人静时，陈照夜打算去折几支回来做香料。</p>
她刚穿过回廊，面前忽然扑出来一个人。</p>
“可叫我逮住了！”面前少女约莫十五六岁，作宫女打扮，一袭翠绿衣衫，发髻上却插了红宝石排簪，整个人显得夸张又艳俗。</p>
陈照夜皱眉，她不认识这个人。</p>
“说话啊，你傻了？”陈碧珠双手叉腰，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，只见陈照夜神情淡淡的，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。</p>
“这么晚了还跑出去，莫不是要来我们娘娘这里偷东西吧。”</p>
陈碧珠有些讶异。她知道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性情刚烈，听到这些话必定是要与她大闹一番的，可今日的陈照夜不知怎么了，一派油盐不进。</p>
她便追在陈照夜身后，绞尽脑汁想了刻薄话来激她，“啧啧，我要是你啊，前几日被姜嫔娘娘当众捉住打板子的时候，就该一头碰死在柱子上，也好早些与你那死掉的娘相聚。哎呀呀，我们陈家的脸都要给你丢尽啦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