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的晨光穿透雕花窗时,枕边已凉透。</p>
我摸着苍妩留下的字条坐起身,纸角还沾着她常用的冷梅香:</p>
“魔界北境突发叛乱,午时前必归,我们一同去人界赏灯看花。”</p>
我捧着纸条尚在清醒神智,侍女突然来传。</p>
说苍妩走得匆忙,忘了她那支最爱的白玉簪子,叫我务必替她带着。</p>
又说新衣裳已经加紧制成,让我今日就挑个喜欢的穿。</p>
我抬眼一望,铜镜前摆着几件玄色长衫,衣襟处密密绣着青蛇暗纹。</p>
一旁的几案上,就搁着放置白玉簪的紫檀匣。</p>
然而我的指尖刚触到紫檀匣锁扣,一缕魔气突然刺破指尖。</p>
匣中,白玉簪下压着面巴掌大的铜镜,镜缘咒文泛着幽蓝的光。</p>
“前尘镜?”</p>
指尖血珠滴落的瞬间,镜面骤然漾开涟漪,大婚当夜的画面扑面而来——</p>
我踉跄着挑开苍妩的红盖头,她仰头饮尽合卺酒的模样,与昨夜纱帐中勾着我脖子的媚态重叠。</p>
“这是......”</p>
我无意识摩挲镜缘,画面突然剧烈抖动,画面一瞬倒放。</p>
画面中,殿外的人觥筹交错,殿内的苍妩攥着周彦辰送的青玉坠,一杯接一杯将自己灌得神志不清。</p>
最后手一斜,将整壶烈酒浇在嫁衣上:</p>
“彦辰......你可知我并不爱他,我想嫁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你而已。”</p>
“我日日与他相对时,都要将他想成是你的模样才能心甘情愿委身于他,我有多苦你知道吗......”</p>
“你不知道也没关系,为了你,无论付出什么我都甘之如饴。”</p>
镜面“咔”地裂开细纹,那些崩裂的细小碎片仿佛透过我看到的一切融进了骨血,刺得我心脏疼。</p>
镜中不断传出的呼唤,时时刻刻提醒我从未被爱过的事实。</p>
“君上,该启程了。二公主方才又来传,已经在回程途中。”</p>
侍女突然叩门,我猛地合上匣子。</p>
白玉簪尖慌忙间刺破掌心,我这才发现簪头刻着极小的“辰”字。</p>
原来,这才是她如此宝贝这枚簪子的缘由。</p>
我不由得自嘲一笑,按下心中情绪先行到主殿去等她。</p>
可等到了才发现,苍妩已经回来了。</p>
从北境到这原本半日的路程,她硬是紧赶到一炷香的时间。</p>
只是因为,周彦辰也来了。</p>
我远远瞧着二人同色的月白长衫,无论从做工还是布料来看,皆是同款。</p>
这样一衬,只有我是最多余。</p>
“青溟君?许久不见。近几日苍璃去前线四处征讨不便带我,我就来阿妩这儿找乐子了。”</p>
“听闻你二人要去人界,我也想跟着凑个趣,不知......青溟君介意否?”</p>
周彦辰笑着,眼神里的挑衅却丝毫不掩饰,直勾勾映进我的瞳孔。</p>
还未等我应下,苍妩已然欣然抢过话头:</p>
“这有何介意,人多正好热闹。不过彦辰你根骨未稳,届时要老老实实跟在我身侧,以防万一。”</p>
“好,还是阿妩想得周到。”</p>
那两人当着我的面浓情蜜意,我不愿再多看一眼,寻个由头便出殿外等候。</p>
不想没多时,周彦辰也跟了出来。</p>
他的声音轻飘飘地钻进耳朵,带着几分惹人厌的讥诮:</p>
“青溟君这身衣裳,倒是衬得你愈发清贵了。”</p>
他指尖挑起我袖口的一片衣料,轻轻摩挲:“这料子可是稀罕物,阿妩特意从东海寻来的。不过啊......”</p>
他轻笑一声,折扇“啪”地合上,凑近我耳边低语:</p>
“这料子原本是给我裁衣裳的。可惜我嫌这玄色太过沉闷无趣,配不上我,阿妩便说赏给你了。”</p>
“青溟君啊青溟君,若说用废物二字形容你都绰绰有余。你怎么不管是衣服还是女人,都只能捡我不要的啊?”</p>
苍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,打断了周彦辰的笑声:</p>
“在说什么,笑得这么开心。”</p>
周彦辰见状立刻退开两步,折扇轻摇,笑得人畜无害:</p>
“没什么,不过是与青溟君闲聊几句。”</p>
他转身朝苍妩走去,衣袂翻飞时,腰间垂下的一块青玉坠格外刺眼。</p>
苍妩手里提着一盏鲛人泪灯,灯影摇曳,映得她眉心血痣愈发妖冶。</p>
她走到我身边,伸手替我理了理衣襟:“夫君穿这身果然好看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