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se很深了,城市的喧嚣被雨声洗过,变得安静、乾净而陌生。沈聿白站在路灯下,指尖翻动魂册,指头停在一个名字上
程晓。
他望向眼前的车祸现场,依稀还残留着血的味道。那不是浓重的腥,而是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刺鼻与沉闷,如同一场未完成的对白,悬在半空。
程晓的灵魂站在不远处,整齐的西装、笔挺的领结,在这样破碎的场景里显得格格不入。
他低着头,一动不动,像在等什麽。
沈聿白慢慢走近,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
程晓忽然抬头,与他对视一眼,目光带着某种明确的请求。他没有开口,却伸出手指,指向自己的口袋。
沈聿白迟疑了一下,才伸手探进那口袋,0到一个y挺的方形盒子。他打开,是一枚戒指。
简单乾净的设计,戒指内圈刻着细字
&a
沈聿白怔住。
他抬眼看向程晓,忽然什麽都懂了。
这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,握着这个盒子,准备说出一句求婚的话,但命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。
沈聿白深x1口气。
他不是没见过类似的情况。ai未说出口,便成了来世的执念。
但这一次,他莫名地,觉得心口发闷。
程晓不说话,只看着他,像在说:「你能不能,帮我,说出来?」
沈聿白点点头,把戒指放进自己的衣内口袋。
他知道,他有事要去做。
……
两天後。
沈聿白站在一户公寓前,门牌是从魂册的最後一页找到的。那页上写着:「如未完成愿,请转交林佳。」
他按响门铃,几秒後,门缓缓开了。
出来的是个nv生,穿着宽松的睡衣,头发有些乱,眼神空洞。
「你是林佳吗?」
&生愣了一下,警戒地看着他:「……我是,请问你是?」
沈聿白没急着说话,他将手伸进口袋,缓缓拿出那枚绒盒,小心地递出去。
「这是……程晓让我交给你的。」
林佳的手颤了一下,没接,只是盯着那盒子。她的眼神从迷茫转为震惊,再从震惊转为崩溃。
「你说……什麽?」她的声音发颤。
「他……那天在路上出了意外。但他本来,是要来见你的。」
沈聿白把戒指打开,里面那行刻字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。
林佳终於接过,双手捧着盒子,看着那枚戒指,眼泪突然溃堤。
「那天,我等他等了很久。他说他会准时出现在餐厅……我还以为他变心了,连讯息也没回……」
她哽咽地说着:「我在那里坐了三个小时。」
沈聿白沉默了一下,才开口:「他没有变心。他只是,来不及说那句话。」
林佳抱紧了戒指盒,像是想把过去紧紧抓回来一样。
「你是……他朋友吗?还是……怎麽会……」
沈聿白摇摇头:「我只是……一个送信的人。」
她怔住,看着他许久,然後点了点头。
「谢谢你。」她低声说。
当他转身离开时,听见身後的门轻轻关上。
……
街角,程晓的灵魂安静地站着,像是等着一场仪式的结束。
沈聿白走过去,点点头:「她收到了。她哭了很久。」
程晓笑了,像是终於卸下了心底最重的石头。
他朝沈聿白敬了一个别扭却诚挚的军礼。
沈聿白站着,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淡。
「你现在……可以走了吗?」
程晓点头。
那一刻,沈聿白忽然想问:你还有什麽想说的吗?你还想留下什麽吗?
但他没问,因为程晓已经微笑着,像在说:「这次,真的可以了。」
直到灵魂完全消失,沈聿白才转过身,背对着那片空无。
那一夜,他站在街角很久很久。
沈聿白离开那个街角时,手里还攥着那本魂册。
程晓的名字已经从册上缓缓消失,只剩一圈尚未褪去的金光,在空白处晕开一层淡淡的温度。
他翻页,默默地记录下时间、地点、对应的执念与完成情况,像是某种仪式。魂册不会留下情绪,但沈聿白会。
「我不是神,也不是审判者。」他低声自语,「我只是,来送他们最後一程的人。」
那天夜里,他回到地府交接处时,冥差老者接过他的魂册,翻阅一眼,眼中多了点罕见的温和。
「这孩子啊,等这个时刻等了很久。」老者道。
沈聿白没回答。
「这种灵魂啊,不吵不闹,就是安静等着一个可以放下的时机。你让他放下了,这b什麽都重要。」
沈聿白点点头,转身离去。身影在昏暗的长廊里显得更瘦了些。
……
回到居处,他倒在榻上许久,脑海中闪回那nv孩抱着戒指盒啜泣的模样。
那是一段没有被说完的故事。
也是他最近经手的第九位灵魂了。
引魂者的工作,不只是送灵魂走完最後的路,更是替那些「没说出口的情感」找到出口。
而每个出口,都会在他心里,留下一道痕迹。
也许那就是他一直睡不好、常常梦见陌生人哭泣的原因。
他翻过身,看着天花板。
「如果我有机会,在我si後,也能遇见一个愿意帮我说出那些话的人,那会不会……就不那麽遗憾了。」
他笑了一下,嘲弄地摇摇头。
这念头不该出现在引魂者的脑中,但他实在太累了。
他也曾经是人。
也曾经有过想说而没说的话。
……
几天後,他接到另一个任务,地点在郊区的一间报废旧厂。
但在前往前,他特意绕了一段路,回到那间他曾递交戒指的公寓门口。
他没按门铃,只是站在对街,看着那扇熟悉的窗子亮着灯,窗帘边缘露出一角白纸,好像是张新的便条。
那张便条写着:
你走了之後,我每天都在想,还有谁能替你说那句话。
但现在我知道,你已经说过了,只是我当时没听见。
沈聿白看着那字迹,眼角泛热。
他不是个ai哭的人,但此刻他眼前的街灯有些模糊。
程晓走了,却留下一句话,让一个人不再在夜里白等、不再把自己封在那场永远没有赴约的餐桌旁。
而他知道,这,就是引魂者真正的任务。
不只是让灵魂走。
也是让留下的人,学会道别。
他默默离开,转过街角时,天空飘起了细雨。
沈聿白没有撑伞,让雨水打sh了发丝与衣襟。
他知道,这样的夜,还会有很多。
而这一段路,他还要继续走下去。
直到最後,他自己也能被谁
好好送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