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字的游戏还在继续,但小曦能感觉到,阿哲变得越来越焦急。
他似乎意识到,光靠这些零散的、无法被解读的数字,并不足以传递出他真正想说的话。那些数字像是一个个被拆散的零件,却缺少一张能将它们组装起来的设计图。於是,他的灵魂开始用一种全新的、更直接的方式,试图与小曦g0u通。
一个安静的午後,小曦照常坐在阁楼里画画。突然,阿哲的目光变得异常专注。他不再看着阁楼里的任何物品,而是「穿透」了厚实的墙壁和屋顶,望向了窗外,某个遥远的、小曦无法看见的地方。他的眼神,像一台高功率的雷达,正在锁定着某个特定的信号源。
「你在看什麽?」小曦在心里好奇地问。
就在这时,一个奇特的现象发生了。
她周围的环境音—街上的车流声、远处工地的施工噪音、邻居家的电视声—在一瞬间,全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调成了静音,彻底消失了。整个世界,陷入了一种诡异的、真空般的沉寂。紧接着,一个清晰无b的声音,像有人在她的耳边说话一样,直接在她的脑海中响起。
「叮咚—欢迎光临!」
那是一个便利商店的开门声,带着电子合成音的甜美nv声,清脆而响亮。
小曦愣住了。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。这声音不是来自楼下,也不是来自窗外任何一个方向,它是直接「灌」进了她的脑子里,像一种,来自灵魂的广播。
她惊讶地看向阿哲,阿哲的目光依然专注地望着远方,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。
「叮咚—欢迎光临!」
声音又响了一次,更加的清晰。
小曦立刻明白了。这不是她的幻听,这是阿哲想让她「听见」的声音。她的天赋,似乎在与阿哲的交流中,被开发出了新的能力。她不再只能看见情绪,还能接收到,由意念传递的声音。
她赶紧拿出那本宝贵的笔记本,在记满了数字的页面旁,用蜡笔,画下了一个便利商店的招牌标志。
从那天起,她的笔记本里,除了神秘的数字,又多了许多「声音」的素描。
有时候,是捷运站列车即将进站时,那重复而规律的警示音,「哔—哔—哔—」。她便画下一节正在行驶的捷运车厢。
有时候,是一个特定路口,绿灯通行时给盲人听的「布谷鸟」叫声,「咕咕—咕咕—」。她便画下一个有着小鸟图案的红绿灯。
还有一次,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声音,是一个街头摊贩用扩音器叫卖的声音,那声音带着一种热情的、台式的腔调:「好吃的~现烤的~红豆饼喔~烧烫烫的红豆饼~」她便画下一个热气腾腾的、有着可ai笑脸的红豆饼。
这些声音,就像一块块拼图的碎片。小曦能感觉到,阿哲正在用尽全力,为她拼凑出一张,听得见的「声音地图」。这张地图,b阁楼里那张囚禁他的灰se地图,更真实,也更重要。
她开始试着将这些声音与现实世界对应起来。
放学後,她不再直接回家。她会绕路,像一个小小的城市探险家,循着这些声音的线索,去寻找它们的来源。她找到了那家有着「欢迎光临」声的便利商店,它就在离家不远的一个街角。她找到了那个有「布谷鸟」叫声的红绿灯路口,就在去菜市场的路上。每一次的发现,都让她兴奋不已。她像一个秘密侦探,循着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,所留下的线索,一步步地,探索着这座她从未真正认识过的城市。
这一切,她都瞒着父母。在他们眼中,她只是个越来越沉默、越来越ai发呆的nv儿。他们不知道,他们的nv儿,正背负着一个巨大的秘密,进行着一场无声而伟大的冒险。
一天晚上,小曦在阁楼里陪着阿哲,她正在笔记本上整理着最近收集到的声音和数字。突然,阿哲的灵魂,变得异常激动。他身上那些代表愤怒和不甘的颜se,剧烈地翻腾着,像一锅即将沸腾的开水。
他不再引导她去听远方的声音,而是将所有的意念,都集中在了阁楼本身,不,是集中在了阁楼的正下方—也就是小曦的房间。
一gu强烈的、不容置疑的力量,正指向她每天睡觉的那张床。
小曦立刻跑下阁楼,来到自己的房间,盯着那张床。那是一张很普通的单人床,铁制的床架有些掉漆,床垫则是搬来时房东留下的,虽然老旧,但看起来还算乾净,妈妈就让她将就着用了。
问题出在哪里?
她爬shang,用手到处按压,又在上面蹦又跳,床垫只是发出「咿呀、咿呀」的疲惫声响。她趴下来,将头凑近床垫,用鼻子使劲地闻。除了淡淡的霉味和灰尘味,没有什麽特别的。
到底是什麽呢?
她有些气馁地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。阁楼里,阿哲的意念依然强烈地传来,像是在焦急地催促她,提醒她。
小曦的目光,无意中扫过了床垫的侧面。
就在那里,在床垫侧边米白se的布料上,她看到了一截几乎与缝线融为一t的、细细的棉线。那线头,看起来有些不自然,像是後来被人,用不甚专业的手法,重新缝补过的。
她坐起身,好奇地用手指捏住那截线头,轻轻一拉。
「嘶啦—」
一声轻响,床垫侧面的布料,竟然被她轻易地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。原来,这里被人用针线巧妙地缝合过,留下了一个极其不易察觉的暗袋。
小曦的心,怦怦狂跳。她将小手伸进那个冰冷的、充满了灰se棉絮的暗袋里,0索着。
很快,她的指尖,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、有着纸张质感的物t。
它被r0u成了一团,像一颗被人愤怒地捏碎後,又遗弃在这里的,绝望的心脏。
小曦屏住呼x1,将那团东西,从床垫的最深处,缓缓地,拉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