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雨连绵，阴云密布，天色灰蒙蒙的。
陈雁珺听到哗啦一声，西屋的玻璃窗没支住，碎了。
但这几个人吵得厉害，没有人分心关注别的事儿。
陈老二：“不用你说。
”还想挑拨离间，他们兄妹间的感情不是她和陈老大能理解的。
陈父：“吵什么吵，都不要说话了，冷静一下，一家子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？”陈老四：“好好说，好好说，能好好说吗，爹，你怎么想的，是陈老大两口子给我姐偷着报名！”家里都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儿了，他爹就会让他们好好说，还能好好说吗，陈老大两口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。
陈父：“他们两口子也是好心，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？”陈雁珺都被他们的无耻逗笑了，好心办坏事还可以这么用呀！陈老四：“不是好心，他们俩就是特意的，他们就是要把我姐赶走，这是他们的阴谋诡计，爹，你不能让他们这么干吧？”他爹最好不要包庇他们，否则，哼哼！大杂院中午回来的人不少，听到后院闹出了动静，都抻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听。
前院的赵婶子穿上蓑衣带上斗笠，午饭也不吃了，深一脚浅一脚往后院走。
陈家在最后一排，靠西边，她到了陈家西墙，冲着陈家东边的邻居钱大妈招手，“哎，这，这呢？”钱大妈抬手示意看到了，一个在西，一个在东，赵婶子又贴近西屋碎了的窗户，偷听陈家吵架。
陈父叹口气，都是儿子让他怎么办，“你亲大哥大嫂，能有什么坏心，老四，你想多了。
”陈老四觉得他爹脑子不好使了，“爹，不是我想多了，是你们想少了，他是你儿子，你就觉得他是好人，其实他根本不是，他的肚子里都灌满了坏水。
”陈母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，大喊：“陈国安，你别说话了。
”陈老四：“妈……”他不敢置信，语气委屈，怎么都说他呀？做错事的可是陈老大两口子，他才说了几句话就都不愿意听了。
陈老二语气里多了几分强硬：“下午让廖美凤和我去知青办，给雁珺的名字改了，其他的以后再说。
”他及时制止住老四，口舌之争没有用，争论不出来输赢，得解决问题。
廖美凤冷笑，把怀里的孩子给陈老大：“你们真是亲兄弟啊，一口一个廖美凤，懂不懂尊重人啊？”陈老四感觉他们两口子就会胡扯，你说一她说二，你说东她说西，你指羊她骂鸡，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陈家的祖宗呢，得把你供起来……”陈老二喊道：“老四”陈老四听话地闭上了嘴，陈老大眼神不善，这几个都只听老二的话，谁也没有把他当大哥，真碍眼！陈老二接着说：“廖美凤，你下午和我去知青办说明情况……”话没有说完，被廖美凤打断，“不可能，改不了，谁去都没用，我也不会去。
”陈雁珺看着一家子搭台唱大戏，就觉得厌烦透了。
她身边的老四起身把桌子掀翻了，“都他妈别过了，廖美凤你她妈要是敢不去，我就弄死你。
”陈父：“老四你说啥呢？”陈老四一脚又踹在已经翻了的饭桌背面，“爹，让我姐下乡就是没给她活路，谁不给我姐活路，我就先弄死谁，要不你们就先把我弄死，不然一个我都不会放过。
”厨房里瞬间静下来，连廖美凤的两个儿子也不敢再哭了。
陈父扳正老四的肩膀，“老四你别吓爹，以后咱们在城里找到工作再让雁珺回来，咱们先去，这是权宜之策，好不好？”陈老四眼神冰冷在陈老大一家四口身上来回打量，廖美凤把两个孩子用胳膊挡住，陈老四笑了，笑容里有太多深意，陈老大已经不敢猜测。
廖美凤哭得无声无息，“老四，这事和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，你别看孩子，有啥话你和大哥大嫂说。
”陈老四就抱着手臂，只盯着他们一家四口看，“还有怕的呀，那就滚去给我姐改报名。
”廖美凤嗫嚅道：“人家说改不了。
”陈老四：“那就给你们一家四口挑一个好时辰吧，正好我姐接陈老大的班，我给你们一家四口偿命。
”廖美凤哭着喊：“爹、妈。
”陈老四：“你喊谁都没有用，要不你先把我杀了，你给我偿命。
”陈母默默用两只手握住陈老四的手，“老四啊。
”陈老四把手收回来，“妈，我的事也不是你说了算的！”陈老大两口子想抱着孩子往外跑，被陈老二、老四、老五三个拦在门口。
陈雁珺突然觉得生活真有意思，上一刻，她觉得糟糕透顶，下一刻，原来还能这么玩儿呀！廖美凤：“我去，我去还不行吗？我明天去！”陈老四：“不行。
”陈雁珺答应了她：“行，你明天去！”陈老四叫了一声“姐”，看到她的眼神闭上了嘴，听他姐的。
中午三个去上班的一步三回头，又不能不去上班，又不放心家里。
廖美凤自己把厨房里散落在地的一片狼藉收拾完了，多一句话都没有说，带着孩子回西屋，再也没有出来过。
老四问他姐有什么想法。
陈雁珺决定带他们见识点新东西，她带着三兄弟就出了门。
四个人打着两把油布伞，先去的知青办。
陈雁珺走了一圈，就找到了廖美凤她们嘴里的余干事。
把老四留在知青办盯梢，然后带着另外两个直奔余干事家住的家属院。
是一栋四层高的筒子楼，三个人一起进去的。
二哥平常说话也少，所以是陈雁珺和老五打听到的消息多。
陈老二看着自己的妹妹都呆住了，原来雁珺正常是这个样子的，看那些大妈、婶子、嫂子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。
然后陈雁珺一个人敲开了吴阿姨家的门。
这个吴阿姨是当年和余干事竞争一个岗位的，然后余干事给领导送了大礼，把吴阿姨挤下去了。
走到人民群众中，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儿。
这些婶子们知道的可太多了，东家长西家短不说，连抓特务的公安都能从婶子们这得到消息。
兄弟两个没有进去，在外面等着，老五也成了大妈们口中的乖孩子，聪明成绩好又懂事而且还长得俊。
一时间陈老二不知道幸福和惊讶哪个更多。
他长得像陈母，方爱丽当年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美人，陈老二自然长得好，就像古代的俊书生文质彬彬，斯斯文文的。
也因为像陈母，一直不得陈奶奶喜欢，但是他不善言辞，就不太受婶子们的喜爱了。
隔着门，都能听到屋里陈雁珺和吴阿姨聊得火热。
下午四点多，吴阿姨才舍得放陈雁珺走，“要不雁珺，你留下来吃饭吧。
”陈雁珺推辞，“不了，吴阿姨，我二哥和我弟弟还等着我呢，今天和吴阿姨聊的很开心，谢谢吴阿姨了。
”“谢啥呀，来把这两瓶西特罗汽水拿回去和你兄弟们分着喝。
”陈雁珺哪好意思要。
“听话，拿着，阿姨和你投缘，你有空再过来玩啊。
”陈雁珺应声：“好呢，吴阿姨。
”三个人去知青办接上老四，然后一起去了东边的工农兵供销社。
供销社旁边有个大大的凉棚，兄妹四个在里面躲雨。
陈老四有些沉默，原来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。
陈雁珺伸手拍着老四的肩膀，“没事，我都不难过，你难过什么？”她是真不难过，她不在乎，反正也不是亲生父母。
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，家是黑省哈市的，在二零二零年，她二十岁，在本地工大读大二，刚放暑假。
当天给离婚多年的父母断了一场口水官司，晚上高烧了，然后迷迷糊糊间人就穿越过来了。
她对陈家父母没什么感情。
只是替原主那个小姑娘感到悲哀，也不知道她去哪了。
陈老四生气道：“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儿？”陈雁珺没有瞒着他，“我以为你早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了。
”陈老二一时间有很多疑问，什么事儿啊？他怎么不知道。
兄妹四个把打听到的消息汇总，陈老二听明白后，比老四还生气。
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？雁珺可是陈老大亲生的妹妹啊，为了一点利益，丝毫不顾妹妹死活，就要把人扔到大西北去。
那里有多苦，他能不知道吗？口口声声说建设兵团好，有工资，可是环境差啊，一不小心，命都保不住了。
而打听到的远不止这些，老五还说了一件更令人震惊的事儿，陈老二和老四直到晚上回家都没有缓过来。
看着大杂院里陈家两间半的房子，这还是家吗？晚上廖美凤做的饭，没有一个人讲话，大家各有心思，谁也不敢轻易打破此刻的安静。
第二天是周日，陈老四没有主动说让廖美凤去知青办的事，她就当不明白，在家里继续装傻。
陈母一早就把三兄弟支走了，独留下陈雁珺一个。
“雁珺啊，咱们娘俩唠唠，一晃你就长这么大了，好像昨天还在妈怀里抱着呢！”陈父也说：“可不是，当初生你的时候可难了，你妈怀着你和老四两个啊，别说身体有多不舒服了，就是生你前一天你妈都在厂子里做工呢，那年月的日子啊！”陈母听着落下了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