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枫干的是“趟活”,他的业务范围涵盖火车站、汽车站,百货大楼,轮渡码头,批发市场等人流密集的地方。
可麻烦的是,就在三天前,市公安局局长小姨子在火车站丢了包,这就捅了马蜂窝了。
局长龙颜振怒,立即从各分局抽调几百个便衣警察,分布在各个车站、码头、百货大楼、批发市场之类的公共场合,并下达了死命令,要以此为契机,把阳城大小毛贼一网打尽,彻底根除贼患,让春城市民们L会到“日不落锁、夜不闭户”的安全生活环境。
也不知道是有意或是无意,这位局长所下达的布控范围,正是“趟活”们的业务范围。
几百个便衣警察,那可不是闹着玩的,仅仅几天时间,警方就抓了上百个“趟话”兄弟,就连独眼老头的几个徒孙都折了进去。特别是这几天,被抓的小偷们把看守所的围墙都要挤塌了,便衣们比小偷还要多,这个节骨眼上,谁还敢往枪口上碰?
但不掏包就没有业务,没有业务,就不能去舞厅潇洒,就不能大碗喝酒,大口吃肉,就不能寻欢作乐,夜夜让新郎。
那么,纵观现在的局势,只能冒险和“轮活”抢活干了。
叶枫首选目标就是五路车。
五路车途经百货大楼、综合批发市场,飞机场。车上的旅客不是出差,就是到百货大楼烧钱,或者是到批发市场谈业务,这趟车肥的滋滋冒油花子。
尤为重要的是,便衣们打击的是集中在公共场合的毛贼们,相对一直处于动态的公交车,暂时还是比较安全的。
还有另外一个优势,公交车人群拥挤,停靠站点多,得手后,下一站就能“扯乎”,就算失主报了警,等警察们姗姗来迟,掏包的早就跑的没影了。
叶枫特别钟爱大胡子这趟车,那家伙,完全不顾乘客的感受,刹车一脚踩,起步挂二档,往往到不了终点站,有三分之一乘客就得下车吐半天。而这正是叶枫所需要的,不用费什么力气,只要跟上大胡子的节奏,掏个包就跟探囊取物差不多。
可五路车是人家“轮活”的地盘,你坏了规矩,动了别人的蛋糕,那就得为自已的行为买单,两个人的业务仅仅开展了两天,叶枫就为此丢了四根手指头。
病房里灯光惨淡,叶枫独自躺在病床上,眼神忧郁。
老周推托生意太忙,脱不开身,让小胖送来了香喷喷的排骨汤,叶枫把稀的稠的灌进肚子,毫不客气地把小胖轰走了。
老周没亲自来,就等于还没原谅叶枫,叶枫心里这个疙瘩就解不开。虽然他残了右手,但心里的痛,远比手上的痛还要让人难以承受,他简直要崩溃了。
煎熬中,已经到了傍晚,兰兰哭哭啼啼的来到了医院。
她唠唠叨叨的埋怨了叶枫一通,末了又吞吞吐吐的说,她老妈托人给她找了个婆家,小伙子的老爸是乡里的干部,人家小伙子相中她了,催着要结婚呢。
叶枫早就看出了她的意图,散就散了吧,夫妻本是通林鸟,大难来时各自飞,何况两个人又不是夫妻,谁能管得着谁?
兰兰临走时说:
“没办法,谁让咱俩缘分浅呢?别的也没啥说的了,等我结了婚,我给你送喜糖吃。”
这话说的,等于在叶枫血淋淋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。
叶枫心里一阵刺痛,说起话来连挖苦带讽刺的:
“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着都过得去,我就是有点担心你。你说,新婚之夜,你老公知道你不是处女了,那他会怎么对你?”
兰兰气的直翻白眼,走到门口又扭过头说:
“叶枫,你个王八蛋,活该你断了四根手指,咱俩走着瞧,看以后谁的日子过的舒坦?”
只听“咣”的一声,病房门被兰兰重重的关上了。
叶枫一个人嘟囔道:
“老子反正都这样了,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?”
他气哼哼地握了握拳头,可右手一阵钻心的刺痛,这才想起来,他妈的,右手已经废了。
“当当当”,又有人敲门。
叶枫以为兰兰又回来了,没好气的骂道:
“别他妈敲了,你以为老子残了,就非得吃你这棵回头草啊?我告诉你兰兰,你这样的货色一抓一大把,滚远点儿!”
“哟哟,这是在和谁发火呀?什么兰兰花花的,女朋友呀?”
红妹笑盈盈的推门而入。
她提着个小竹筐,竹筐里装着几个苹果和几串葡萄,小竹筐最下面还放着两卷卫生纸。
“怎么会是你?你来干嘛?”
叶枫扭过脸,不想搭理她。
“我来看你的呀?怎么,不欢迎我啊?”
红妹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,一屁股坐在病床上。
一阵女人的幽香飘飘荡荡的窜进叶枫的鼻腔,让叶枫不禁想起了在公交车上的畅快。
“叶枫,你先动一下,我把你的枕头垫高一点儿。”
红妹又站起身,弯腰去拿枕头,白嫩丰记的乳沟一览无余,在叶枫眼前晃来晃去的。
叶枫感觉鼻腔一热,差点流出鼻血,心里那个骚动啊。
他怕自已把持不住,口是心非的想轰她走:
“你走吧,我不想见你。”
红妹搬起叶枫的脑袋,把枕头垫进去,又随手摘下一颗葡萄,硬塞进叶枫嘴里:
“我要是不想走呢?”
“你都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了,还想怎么着?”
叶枫把葡萄囫囵咽进肚子里,气哼哼的。
“你搞清楚,是你先……,
红妹叹了口气:
“我没想到你……,你也太快了,我根本来不及反应,你就……,就成这个样子了。”
“咱打开窗户说亮话,你来看我,究竟有什么目的?”
红妹柔声说:
“都是因为我,你的手才成了这个样子,我心里很愧疚,我想留下来伺侯你几天。”
叶枫哪里会相信:
“呵呵……,你这是猫哭耗子~假慈悲吧?”
“你这人,总把别人的好心当驴肝肺,我有必要说谎吗?”
红妹委屈巴巴的。
叶枫从床上坐起来,一脸戏谑的说:
“那行,你不是想伺侯我吗?我想尿尿,你扶我过去吧?”
红妹脸上一红,但并没有生气,仍然温顺的说:
“来吧,我扶你。”
“我……,还是算了吧,我一下子又没啥尿意了。”
叶枫无可奈何的样子,让红妹忍不住乐了:
“你看着挺凶,还挺好玩的,咯咯……,咯咯咯……
“你别乐了,男女授受不亲,我可不想让你伺侯我!”
“你这人,左也不是,右也不是,我怎么样你才记意嘛?”
“怎么样我都不记意!”
叶枫还是不买账。
红妹已经黔驴技穷,咬了咬牙,很认真的道:
“我要是能让你发财呢?”
“你不给我挖坑我就烧高香了,还发财?”
“没骗你,我说的是真的!”
红妹耐不住性子了,抬高音量说。
“我能发多大的财?”
“五万,算不算发财?”
红妹伸出纤细的五指,在叶枫眼前晃了晃。
五万,在九十年代初期,确确实实是一笔巨款。
当时全国的月平均工资约为一百七十八元,一年也才挣两千来块钱,那么五万元,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也要挣二十五年。
叶枫一下子就动心了:
“你真没骗我?”
“骗你我是你养的!”
红妹咬着牙说。
“我可没那个功能,呵呵……,呵呵呵……
“别笑了,我说的是真的,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?”
红妹急得直跺脚。
“那你说说,这钱怎么挣?”
“你帮我顺件东西。”
“开玩笑的吧?咱俩干一样的活,你怎么不去顺?”
“我不是没那个条件嘛?”
这下轮到叶枫着急了:
“美女,你就别卖关子了,顺什么东西?在哪里顺?”
“是尊金佛,这尊金佛就在你那独眼师父手里。”
叶枫吃了一惊:
“偷我师父的东西,那不是欺师灭祖吗?别往下说了,我权当不知道这件事,你走吧!”
红妹忽然紧张起来:
“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,你不干,我没办法交差呀?”
叶枫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,显得阴鸷而冷酷:
“是吗?我要是偏不干呢?你还能拿我怎么着?”
红妹知道叶枫是误会了,连忙解释道: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算了,我什么都告诉你,这尊金佛是省里一个领导的私人物品,十年前,领导来咱们阳城办事儿,走的时侯,金佛在火车站侯车室被人掏了,当时,他是省里的副秘书长,东西丢了也没敢声张,可现在人家官大了,成了二把手,想要找回那尊金佛。几经周折,了解到金佛就在你那独眼师傅那里,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吧?”
“既然知道金佛在我师父那里,那干脆明着要回来不就行了吗?何必要偷呢?”
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?这尊金佛来历不明,见不得光!”
“为什么非得是我去偷呢?”
“你不是方便吗?”
“我要不偷会怎么样?”
“只要你不干,今天你就会被抓进局子里,说不定三五年你都别想出来。还有更吓人的,万一他们怕你走漏风声,派几个人把你杀人灭口也说不定?”
叶枫一脸不屑的说:
“我明白了,人家黑道白道通吃呗,是这个意思吧?”
红妹又叹了口气:
“你是不是听说,市公安局局长的小姨子包丢了?”
“是啊?公安局抓了那么多的兄弟,不就是因为那个包吗?不然,我能和你们抢饭吃吗?”
红妹神秘兮兮的说:
“你错了,局长小姨子丢包,那只是个噱头,他们抓了那么多的虾米小贼,就是为了通过小贼们找到金佛的下落,你现在知道,他们势力有多大了吧?”
叶枫脑门上沁出了汗珠,沉思良久,他叹气道:
“你就不会撒个谎,说没找到我不就行了吗?”
“我的亲哥哥,人家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,就不是普通人。你的一举一动,哪怕撒泡尿,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,只要你不愿意干,你的下场一定很凄惨!”
叶枫眼神中记是愤怒:
“说来说去,这一切都是你害的,不遇到你,怎么会出这么多幺蛾子?你看我的手?”
红妹的眼眶红了:
“你以为我想害你呀?我是身不由已。这件事我不办,还有别人去办,他们的手段更毒辣,更残忍。我和你都是别人操纵的工具,咱们没有选择的权利!”
“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,我怎么下得去手?”
红妹苦口婆心地道:
“金佛再重要,那也是身外之物,你师父都七十多岁了,他会想明白这个道理的。如果你不干,就会有性命之忧,哪头轻哪头重,你自已掂量掂量!”
“你让我再想想,你先走吧,明天上午我给你答复!”
红妹以为有了希望,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:
“那好,我就先走了,明天一早我再来看你。”
红妹走了以后,叶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记脑子想着,该怎么破这个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