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子不好,布庄快歇业了。”
三人赶紧往巷里走。第三个巷口果然有棵老梅树,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,虽不是花期,枝桠却苍劲得很。树下是间老布庄,门楣上“梅记布庄”四个字漆皮剥落,门板半掩着。
周明诚推开门,院里静悄悄的,只有只老猫趴在台阶上打盹。“有人吗?”他喊了声。
里屋走出个穿月白衫的老太太,头发花白,背有点驼,手里拄着根拐杖:“找谁?”
“我们找梅老板,从江城来的。”周明诚掏出那方绣梅青布,“这是阿芸的东西,她说她是这儿的人。”
老太太接过青布,指尖摸到梅花绣纹时,突然浑身一震:“这是……阿芸的绣活!她是我家三丫头!”拐杖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她抓住周明诚的胳膊,眼泪直流,“你是周明诚?阿芸的男人?她……她还好吗?”
周明诚眼圈红了:“阿芸去年冬天走了,病没扛住。”
老太太腿一软,差点摔倒,林夏赶紧扶住她。“走了……”老太太喃喃道,“我就知道,她当年非要去江城寻什么‘账本上的人’,我就知道留不住她……”
“账本上的人?”林夏心里一动。
“是啊。”老太太抹着泪,“阿芸十六岁那年突然失忆,醒来就说自己不属于这儿,怀里揣着本破账本,说要去江城找记账本的人。我们拦不住,她就偷跑了。这几年我派人去江城寻,都说没这人……”
林夏掏出自己的账本,递过去:“您说的账本,是不是这样的?”
老太太翻开账本,看到封皮的补丁,突然哭出声:“是这本!这补丁是我教她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,就这手艺!”她抓住林夏的手,“姑娘,你是谁?你怎么有这本账?”
“我是阿芸奶奶的后代。”林夏把外婆的照片给她看,“这是我外婆,阿芸是她娘。”
老太太看着照片,哭了又笑:“像,跟阿芸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我是阿芸的娘,你得叫我太外婆。”
这声“太外婆”让林夏鼻子一酸。她穿越这么久,第一次在民国找到血脉相连的人。
晚上,梅老太太留他们住下。里屋的床铺着蓝印花布褥子,软得像棉花。老太太给林夏梳头发,手指梳过发梢时,忽然说:“阿芸失忆后,总唱支歌,说‘月照青石板,账本落梅花’,你听过吗?”
林夏点头:“我外婆教我的,说是外曾祖母传下来的。”
“那是阿芸小时候我教她的童谣。”老太太叹了口气,“她总说,账本里有根绳,一头拴着过去,一头拴着将来。现在看来,你就是那根绳的另一头。”
第二天一早,梅老板(阿芸的哥哥)从乡下赶回来。他比周明诚高些,眉眼和阿芸像,见了周明诚,先作了个揖:“妹夫,委屈你了。阿芸走了,我们都对不住你。”
周明诚摆摆手:“她在江城过得好,我没让她受委屈。”
“布庄的事,我听说了。”梅老板拉着周明诚去看布,“我家的布,比中间商给的便宜两成,要是长期拿,还能再降五分。阿芸是我妹子,你的事就是我的事。”
林夏跟着去看布。库房里堆着各色布匹,洋布白得发亮,粗布厚实,最角落里有匹梅花纹的绸缎,绣得比阿芸那方青布还精致。“这是阿芸以前绣的样品。”梅老板说,“她走后,我就没再动过,留着念想。”
林夏摸了摸绸缎,忽然发现布角绣着个极小的“夏”字——和她名字里的“夏”一模一样。她心里突突跳,难道阿芸早就知道有她这个后代?
周明诚和梅老板谈妥了进货的事,定好下月月初先送二十匹洋布、三十匹粗布去江城。梅老板留他们多住两天,带他们逛苏州。林夏跟着老太太去逛拙政园,园里的荷花开得正好,老太太指着荷塘说:“阿芸小时候总在这儿捉蜻蜓,说要把蜻蜓绣在布上。”
林夏想起账本里“给阿芸买胭脂”那页夹着的梅花纸条,忽然明白:阿芸的穿越不是意外,她是带着某种使命来的——或许就是为了让周明诚和梅家连上,让周记布庄活下去,也让这根血脉绳不断。
第三天返程时,梅老板塞给周明诚一个布包:“这里面是十匹细布,算我送的。阿芸说过,江城街坊好,让多给他们点实惠。”周明诚要给钱,梅老板按住他:“再提钱,就是打我脸。”
坐汽车回江城时,小张抱着布包睡得打呼,周明诚在账本上写:“民国三十五年 六月二十日 晴
至苏州寻梅家,见阿芸母兄。得布十匹(赠),议定进货价降两成。林夏姑娘是阿芸后代,桃木牌与她外婆的簪子合得上。阿芸,你说的绳,接上了。”
林夏凑过去看,在“绳接上了”下面画了个小梅花,像给账本盖了个章。
回到江城已是深夜,巷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李婶家还亮着灯。三人刚走到布庄门口,就见赵老板蹲在台阶上抽烟,看见他们回来,赶紧站起来:“成了?”
周明诚把梅老板给的细布拿出来:“您摸摸,这布比中间商的好,价还便宜两成。”
赵老板摸了摸布,又捏了捏周明诚给的报价单,嘴角咧到耳根:“好!好!明诚你真行!”他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五块钱,“这是车马费,布庄报了!”
周明诚没收:“说好我们自己出。”
赵老板把钱硬塞给他:“让你收就收!以后进货的事,你说了算!”说完颠颠地走了,背影都透着轻快。
李婶听见动静出来,手里端着碗热粥:“我就知道你们能成!小张娘炖了鸡汤,让我给你们留了碗。”
林夏喝着鸡汤,看着周明诚在灯下对账,忽然觉得这趟苏州没白去。不仅帮布庄解了围,还找到了外曾祖母的根。她摸出手机,按亮屏幕——还是没信号,但她不在乎了。就算回不去,有这些记着人情的账本,有这些认亲的人,在哪儿都像家。
夜里躺在竹床上,她翻着账本,发现“六月二十日”那页后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