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一回 白胡青年恩义两桩情 紫珠少年威怜二重奏
举灯照壁画,他寻思:“黄裳飞仙正是慧箬前辈。白陵,必然是慧箬前辈为祖师所造;则此飞仙洞,反而言之,莫非是祖师生前离开钟鹛后为怀想慧箬前辈所置?倘或慧箬前辈果真是祖师之妻,则祖师也当是至情男儿。然,若夫妇情深,祖师又为何离开钟鹛,到这虞契,遁入空门?”一冲思虑再三,脚不停步,各处观览,比从前细致。“我种种疑思,能从这飞仙洞中寻得丝缕答案才好!”一冲自叹。
忽然,一阵穴风掠过,吹灭油灯。飞仙洞内霎时暗黑。却这时,一冲发现壁画之上,隐隐有字。他惊喜万分,凑近细读题字:“郎君千秋白,长眠于白陵!妻慧箬,特置飞仙洞府,相对永恒陪伴!”一冲读毕,擦开火油棒,重新点亮油灯,便见字迹遁形。一冲顿悟,叹道:“祖师俗世之妻,果不其然,正是慧箬前辈,则常奇之言可信。这样看来,飞仙洞并非祖师为慧箬前辈所造,而是慧箬前辈在祖师身故后自己所造;也不是祖师一往情深,而是慧箬前辈情意绵长。慧箬前辈施法,令字句见光则消,只在完全的黑暗中才会显现,可谓用心良苦!”
此处插叙。当年慧箬发掘飞仙洞,不仅让小箬竹绘作壁画,且自己密于那无相花瓣上题字。确如一冲所推测,慧箬暗施仙法,令字迹见光则消。可惜箬竹每每前往飞仙洞,总是在入洞之前便施法将洞内壁灯点得透亮,故而,她至今仍不曾发现其中隐秘。倒是一冲如有神助,偶然洞悉实情。
话说回头。一冲恍然再思:“则千秋白陵是否也留有相似题刻?”想到此处,一冲出了飞仙洞,再欲往白陵,却见天已泛白,自复忖度:“眉梢若醒来,寻不见我,必又担心!诸事暂不令他们知晓,且先回去!”
一冲返回卧房,并不见梁上“眉梢”。但问“眉梢”去了哪里?夜间,涟漪佯装睡熟,听见一冲出门声,遂暗中尾随。先是见着一冲至常奇处,涟漪做贼心虚,暗揣摩:“莫非他怀疑我了,背着我跟常奇对峙实情?”涟漪有心靠近窃听,却怕暴露,只远远躲在烧焦的荒丛中,不知内情,心中尤其挣扎。后又见一冲离开常奇处、独自徘徊于月下,涟漪愈发惴栗不安,自语:“莫不是他跟常奇对出了实情,正在筹谋如何对付我?”接着见一冲前往白陵,涟漪不能跟进,只在外头等候,因不知一冲在地宫内如何行事,疑心生暗鬼,百般无可奈何。许久,又见一冲离开地宫前往后林,涟漪愈惊惑道:“这却又是要去哪里?莫非那日烟儿还告知其他秘密处?好你一冲,果然留了一手!”涟漪百思,却不敢太靠近,直等到一冲出来,她想要潜入探个究竟。怎奈天已渐亮,她又斟酌:“若他回去见我不着,必加重疑心!现在还不到鱼死网破时,且以我一己之力,断然对付不了他和常奇两个!”叹叹,涟漪往回赶,终究慢了一冲一步,她索性折身往常奇那处。
涟漪抬头,看见幻成人形的常奇甩着小腿于残破的长廊顶上闲躺,她遂轻声喊道:“常奇哥!”常奇闻声,翻身而起,见是“眉梢”主动招呼自己,笑眼生花,忙不迭跳下,嬉嬉奔到涟漪面前,道:“眉梢蚺妹,你叫我?”“常奇哥,你昨日说要助我等,却是真心,还是假意?”涟漪故作娇羞之态,字字柔声问道。常奇急急表明心迹,答道:“句句实话!我常奇若有半分虚情,便让我这酷酷帅头……”涟漪见他话匣子一打开,又是止不住滔滔誓言如流水奔,忙笑着打断道:“何需誓言?眉梢自然相信,才特来与常奇哥话谈。”常奇欢喜道:“蚺妹特来与我话谈?”涟漪答道:“正是。眉梢心知,肇事白蟒必不是常奇哥!眉梢相信,以常奇哥在白蟒族中的威望,必能助我等早日缉拿真凶归案,故而,特来听听常奇哥的打算!”常奇听着“眉梢”一口一个“常奇哥”且夸赞他有威望,登时心绪荡漾,仿佛身已飘飞上了天。他美滋滋笑道:“今日,我先在虞契附近搜查。那害虫,别让我常奇撞见!”涟漪笑道:“则请常奇哥带眉梢一道!”常奇方要答话,正见一冲走来。
说他一冲回卧房,未见着“眉梢”,便出门寻找,至常奇这处,正要开口,却听涟漪气鼓鼓道:“一冲!天未大亮,你却又去了哪里?让眉梢好找!你昨日才答应眉梢,再不离开眉梢,今一早,却就食言!”一冲笑答:“非是食言,只是早起疏松筋骨。既然眉梢在此处,一冲也便放心。”涟漪又道:“我欲同常奇哥先从附近着手,追踪凶手。”一冲道:“甚好!我想先将师父的居室收拾一番。”常奇笑道:“一冲放心!只要那物还在附近,必然逃不出我常奇的手心!”
老僧勿尘的卧房内,乌烟凌乱,触目悲凉。一冲清扫尘灰,将一应残物归置,想着师父那般疼爱自己,如今却吉凶未卜,而自己力不从心,他忍不住长叹汪泪。看见榻板断裂,一冲便找来锤、钉,修补开来。他敲击榻板时,听得“亢亢”回声,心中一惊,自问:“这卧榻为何是空心?”他遂揭开榻板,发现里头竟有一个暗格。暗格中置一扁方盒,红漆,绘黑色妙音鸟“迦陵频伽(jiā)”图案。一冲惊愕,拿起方盒,打开来看。盒内有一卷本,甚厚,封面书“成长录事”四字。一冲恐怕被扰,忙将残破的门窗掩住,把卷本移至几案上,点燃油灯,翻开细读。那卷本是由云雀树皮纸装订,以六叶白玉竹墨书写,首张留有撕痕。一冲遂从第二张读起:
“今日,乃是一冲至我不留刹第二日。晨起,老僧以米露羊乳哺之。饮罢,一冲明眸注视老僧,咧嘴“咯咯”作笑。老僧逗趣他,好不可爱!老僧勿尘,无子无孙,曾收一徒,他却年少夭折,老僧从此孤独!不想,将近花甲之年,幸得一天神般徒儿,纵享天伦乐趣!终是我佛慈悲,眷顾老僧!”
读至此处,一冲带泪,自叹:“原来我其实有师兄!”他愈加思念师父,接着读下。
…………
“今日,乃是一冲至我不留刹第十一日。夜间,他浑身发烫,皆因老僧粗心大意,致风寒侵其体。要如此娇儿受此苦楚,老僧愧疚而心急!望佛祖垂怜,佑一冲快些康复,弟子勿尘愿折寿以代其受过!阿弥陀佛!”
读至此处,一冲泪洒如雨,喃喃念叨:“师父待一冲之心,一冲难报万一!”
…………
“今日,乃是一冲至我不留刹第二载。他趁老僧不留神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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