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那美人正捏着一方绣帕,半掩着朱唇,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轻笑,叮当作响。
我尚未开口,那娇滴滴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。
“妹妹这是要去往何处呀?方才郡王听说妹妹路过,还特意赶来见你一面呢。”
这是专程来向我示威的?
我慢条斯理地又捻起一颗蜜饯,塞进了嘴里。
“这位姑娘慎言,我倒是不记得,我们霍国公府,有你这么一门……”
我的话还未说完,那边的历常倒先不悦了。
“霍思梦,本王今日来,便是要告诫某些人,莫要以为与本王定了亲,便能摆起郡王妃的架子。”
他忽然一把拽过身边的饶浅浅,竟当着我的面,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。
“你给本王记清楚了,浅浅,才是本王心尖上的人。”
那女子纤纤玉指佯装推拒,却顺势攀上了历常的胸膛:
“郡王,妹妹……啊,霍小姐还看着呢!”
她在故作慌乱之间,竟将历常腰间那枚交颈鸳鸯的香囊给拽了下来。
“哎呀,这还是我头一回送给郡王的定情之物,您竟然一直都戴着……”
“那是自然,是你所赠,本王自然是日日贴身佩戴。”
我瞧着眼前这幕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
这可比梨园里最红的旦角唱的《西厢记》,还要精彩三分。
见我非但不恼,反而看得津津有味,那两人竟齐齐转头,向我瞪来。
被四只眼睛这般直勾勾地盯着,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我歪了歪脑袋,开口道:“二位这出戏唱完了?那便烦请让一让道吧。”
12
寻常的闺阁女子,若是被自己未过门的夫婿这般当街羞辱,只怕早已是泪如雨下,羞愤欲绝。
可我的反应,显然大大出乎了历常的预料。
他愣在原地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又厉声质问了一遍:
“本王方才说的话,你可都听清楚了?”
我点了点头,随即便放下了车帘。
祖母曾说过,不值当的人与事,多看一眼都是浪费。
“郡王若是没有旁的吩咐,便请让开吧。”
饶浅浅见状,立刻扯了扯历常的袖子,泫然欲泣道:
“王爷,霍小姐这般冷淡,是不是瞧不起妾身?毕竟霍国公府门第高贵……妾身日后若是真与她成了姐妹,妾身怕……”
帘外骤然一静。
只听“铮”的一声,历常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,一剑劈开了我的车门。
“霍思梦!你在这里装什么清高?”
木屑四下飞溅,那森然的剑锋,竟擦过我的鬓边,削断了一缕青丝,轻飘飘地落在了身前的锦垫上。
历常显然也未料到,自己竟会削断我的头发。
他动作一滞,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。
他原本不过是想吓唬我一番,
可此刻,他反倒被我眼中那一片冰冷的寒意给慑住了,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。
“本……本王不是有意的……你日后嫁入王府,只要安分守己,本王也不会刻意为难于你……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,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荒谬之感。
这等样人,我当真要嫁与他为妻吗?
历常的嘴还在一张一合,可他说的话,我一句也没听清。
我转头问赶车的江爷爷:“我记得,这车辕是新换的,包了铁皮?”
江爷爷答道:“回小姐,是用精钢打造的,结实着呢!”
“那还等什么?”我的声音里结了一层寒霜,“碾过去!”
江爷爷可不管前头站着的是郡王还是公主,得了我的令,当即便扬鞭催马。
马车骤然向前冲去,我安稳地靠在软垫上,口中轻轻哼起了祖母从前教我的歌谣。
“我们都在努力地活着——”
歌声未落,马车猛地一震,外头随即传来马匹的嘶鸣与女子的尖叫。
我再次掀开帘子,便见历常与那饶浅浅,正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,满脸惊恐地望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