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扯了扯嘴角,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:“我都这般努力了,你怎么还活着?”
13
山寺自然是没去成。
平阳长公主府的人来得极快,几乎是将我一路押进了那座朱漆大门。
高位之上,端坐着一位身穿绛紫色宫装的贵妇,眉目间满是凌厉之色。
她见到我,便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案上,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。
“霍思梦。”
她的声音,冷得像是淬了冰,“你可知罪?”
我垂眸立着,语气不卑不亢:
“请长公主明鉴,是郡王持剑挡在路中,民女的车夫避让不及。”
“避让不及?好一个避让不及!”
她发出一声冷笑,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,“你当本宫是三岁的孩童,这般好糊弄么?”
我抬眼看向她,神色依旧平静:
“若民女当真存了心,那郡王此刻,便不止是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。”
长公主勃然大怒,猛地一拍桌案:“放肆!”
我看着她那副暴怒的模样,心中反倒觉得舒坦。
闹吧,闹得越大越好,最好能闹到御前去。
我嘴上却换了一副商量的语气,好声好气道:
“长公主息怒。令郎既已心有所属,这桩婚事,不如就此作罢,于你我两家,都是便宜。您上回不是看中了我祖母那套永乐青花的茶盏么?我这便命人取来……”
长公主眯起了眼,语气森冷如刀:“退婚?你想得美!”
看来,这青花瓷是打动不了她了。
想让她主动退婚,此路不通。
14
我回府之后,被长公主急召入府问话的消息刚传出去,白嬷嬷便领着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我的院子。
“思梦小姐身子娇弱,哪经得起这般折腾!”
她一面说着,一面指挥着小丫鬟们将锦榻、熏笼等物抬了进来。
不过半个时辰,我的屋里便飘起了阵阵诱人的香气。
八珍鸡炖得骨酥肉烂,水晶肘子片得薄如蝉翼,
还有那道蟹酿橙,上面还凝着一层金黄的膏脂。
我咬着银匙,偷偷地笑——这般阵仗,怕是比祖父的寿宴还要讲究几分。
“嬷嬷,”我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,在锦榻上打滚,“再这么吃下去,我怕是连院门都挤不出去了。”
白嬷嬷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,又亲手为我端来了几块牛乳酥酪。
“夜里还长着呢,可莫要饿坏了身子。”
夜半时分,我被人推醒时,唇边还沾着一点酥酪的碎屑。
前厅灯火通明,我刚一跨过门槛,便迎上了满堂或愤怒、或怨怼的目光。
祖父一言不发,只指着地,让我跪下。
“你可知罪!长公主入宫,状告老夫治家不严,老夫在御书房足足跪了一个时辰!”
“圣上还免了你爹的差事,让他好生反省教女无方之过!”
祖父新纳的燕姨娘,正伸出纤纤玉手,轻轻抚着祖父的后背,柔声劝慰:
“国公爷莫要气坏了身子。”
她又转头,冲我露出一抹娇笑,“夫人怎的还未过来?都这个时候了,夫人怎么还在置气。思梦闯下这滔天大祸,总不能让整个霍家都跟着你一道遭殃吧。”
其他人纷纷附和,我娘更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“丧门星”。
“你大哥的升迁文书才刚递到吏部,你二哥眼看就要入金吾卫当差……”
“他们的前程若是因你而断送,看我不打断你的腿!”
我原本是跪着的,毕竟霍国公府的这份荣华富贵,我自幼也跟着享了。
可如今,他们眼中所见的,只有自己的前程,再寻不到半分骨肉亲情。
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,目光扫过这满堂所谓的“亲人”。
“那你们,想要我如何?”
祖父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我脚边,我身子微微一侧,便躲过了那些飞溅的碎瓷片。
他没料到我还敢躲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